坚守信念绿染大亮山
——记保山市人大代表、原保山地委书记杨善洲(上)
云南日报记者 程三娟
人们真正体会到杨善洲造林之举的功德无量是在这场百年一遇的旱灾中。
2010年春天,已持续半年的干旱让云南很多地方群众的饮水变得异常困难,施甸县大亮山附近群众家里的水管却依然有清甜的泉水流出,他们的水源地正是大亮山林场。近些年,随着大亮山植被状况明显改善,山林的水源涵养功效得以很好发挥,附近村委会架起水管,将泉水从林场引到村里,通到各家各户,村民再也不用为吃水犯愁。受旷日持久的干旱影响,水管里的流水较之以往细小了很多,但足以让附近的村民心满意足,也让他们对杨善洲的功劳更加念念不忘:“多亏了老书记啊,要不是他,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1988年3月,61岁的杨善洲从保山地委书记的岗位上退休,婉拒了时任省委书记普朝柱劝其搬至昆明安度晚年的邀请,执意选择回到家乡施甸县种树。20多年过去了,曾经山秃水枯的大亮山完全变了模样:森林郁郁葱葱,溪流四季不断;林下山珍遍地,枝头莺鸣燕歌……
一位地委书记,为何退休后选择到异常艰苦的地方去种树?植树造林20余年,他都遇到了哪些困难和挑战?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让夕阳人生散发出炫目的光彩?
“给乡亲的承诺总得兑现”
“担任地委领导期间,有乡亲不止一次找上门,让我为家乡办点事情。我是保山地区的书记,哪能光想着自己的家乡,但毕竟心里过意不去呀,是家乡养育了我。于是我就向他们承诺,等退休后,一定帮家乡办点实事。”关于种树,年逾八旬的杨善洲这样解释。
为了实现“帮家乡办点实事”的承诺,杨善洲把目光锁定在施甸县城东南44公里处的大亮山。杨善洲的家乡就在大亮山脚下的姚关镇陡坡村,儿时,母亲常带他到山上挖野菜、草药等到集市上卖。原来这里林木参天,当年大炼钢铁时大量砍伐树木,后来当地贫困农民又大规模毁林开荒,原本翠绿的大亮山变得山秃水枯,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周边十几个村寨陷入了“一人种一亩,三亩吃不饱”的困难境地。“再这么下去,子孙后代的日子可怎么过?”杨善洲忧心忡忡。
退休前,杨善洲到大亮山实地考察,家乡的人听说他要回来种树就劝他:“你到别处去种吧,这地方连野樱桃树和杞木树都不长。”然而,他还是来了,他以普通大山之子的身份带着一颗赤子之心回来了。退休当天,杨善洲背起铺盖,赶到了离大亮山最近的黄泥沟。翌日,大亮山国社联营林场正式挂牌成立,那天,他们人挑马驮把粮食、行李搬到离公路14公里远的打水杆坪子,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棚安营扎寨。深夜,狂风四起,棚子被掀翻,倾盆大雨又不期而至,几个人只好钻到马鞍下,躲过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就这样,杨善洲带着县里抽调的几个同志开始了艰苦创业。
很多年之后,人们都还记得杨善洲初上大亮山时的情景。那时他住在用树杈搭起的窝棚里,脚上穿着草鞋,俨然是一个放牧的老人。后来,得益于省里的资金支持,林场终于盖了一排简易的油毛毡房,杨善洲和工人们在里面一住就是近10年。10年后,当他们用砖瓦平房取代油毛毡房时,破败不堪的油毛毡房已被四周的绿荫所掩盖。1999年11月,手提砍刀给树修枝时,杨善洲不幸踩着青苔滑倒,左腿粉碎性骨折,但半年后他又执意爬上了大亮山。从此,他再也离不开拐杖了。
2009年4月,杨善洲把自己用20年时间辛苦创办的大亮山林场的经营管理权,正式无偿移交给施甸县林业局。有人算过一笔账:大亮山林场共占地7.2万亩,其中5.8万亩华山松中有3万亩已郁闭成林,按1亩地种200棵树,一棵树按最低价30元计算,大亮山林场的活立木蓄积量价值已经超过3亿元。
这就是一位老地委书记帮家乡办的实事。
“没钱买苗木,只好去街上捡果核”
在杨善洲最早种树的山坡上,我们看到了一些造型优美的大树,很像巨型盆景。“盆景要是能长这么大就好了。”我和当地宣传部的同志开玩笑说。“算你说对了,这些树还真是盆景移栽过来的。”他们应道。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要把大亮山变成林海,需要大量的树苗,可没有资金去哪弄树苗呢?杨善洲可谓绞尽了脑汁。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天和林工们带上工具,到处寻找树苗。树苗太缺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把平时种下的几十盆盆景也全部移种到大亮山上。这些原来摆放在家里的雪松、白梅、银杏,从此在山上尽情地汲取雨露和养分,自由自在地生长,如今这些庭院花木都已经成为挺拔的大树,成为装点大亮山的一抹别致的色彩。
最让人震撼的还不是这些巨型盆景,而是20年前杨善洲从街上捡回来的果核,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大片繁茂的树林。
“当时没钱买苗木,怎么办呢,只好去街上捡果核。”拄着拐杖站在大亮山上最初种树的地方,杨善洲指着一大片林子说。在资金极其短缺的创业之初,捡果核育苗栽种成为杨善洲破解苗木困局的主要途径。每次回到城里,他就到马路上捡别人随意扔掉的果核,然后放到家里用麻袋装好,积少成多后便用马驮到山上。
原地委书记到大街上捡别人扔掉的果核,这在当时成为轰动保山地区的新闻。可是杨善洲不在乎,林场资金紧,省一个是一个。“可你是地委书记啊,在大街上捡别人吃剩的果核,大家会怎么想?”有人开导他。“那是他们的事,不花钱就能弄到种子,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他说。
一次在街上捡果核时,杨善洲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伙子的自行车上,小伙子大发雷霆,冲着老人破口大骂。旁边有人赶紧过来把小伙子拉到一边,告诉他那位老人就是原来的地委书记。小伙子顿时傻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在他看来甚至有些卑微的老人会当过那么大的官。杨善洲却丝毫不理会旁边发生的一切,依然低着头自顾自地捡他的果核。每年的端阳花市是保山的传统节日,也是果核最多的季节。每每这个时候,杨善洲就会发动全场林工,一起到街上去捡果核。如今一个个小小的果核,都已在岁月轮回中演变成为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果树。
“正是因为有老书记带着干,我们才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一步步挺了过来。”林场的工人说。
20多年前,初上大亮山的杨善洲头发只是灰黑,如今却已满头飘雪……
“党员的身份永不退休”
大亮山林场带给当地群众的好处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现和显著起来。
创办林场之初,省林业厅、财政厅给大亮山林场拨付了100多万元,对杨善洲造林之举给予支持。当时,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慎重考虑后,杨善洲用这笔钱在大亮山修了一条18公里的林区公路,架起了5公里长的高压线,盖了一排简易的油毛毡房,并挤出7万元为附近的四平寨通了电。通路、通电为植树造林奠定了基础,也大大推动了当地群众发展生产、改善生活。
大亮山林场最显著的社会效益表现在有效解决了当地群众的人畜饮水难题。场长董继军告诉我们:“林场现在承担着3个乡镇11个村委会70个村民小组2.5万人的饮水供给任务和两个糖厂的蔗区灌溉任务。”
我们来到了距离大亮山林场20多公里的陡坡村大柳水自然村,杨善洲就出生在这里。“新中国成立前,因为饮水太困难,这里的村民婚丧嫁娶,用水都要纳入人情簿子。”老书记说。可是,走家串户后,我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地方曾经饮水困难到那种程度,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各家各户都通了自来水管,拧开开关就有清泉汩汩流出。
大亮山林场采取的是“国社合作”营运模式,即由村社集体为单位出林地,由国家进行植树造林,产生的经济利润按一定比例双方分成。“这些年,大亮山林场都只是进行抚育型间伐,带给当地老百姓的经济效益不是很明显。2006年到2008年,林场共支付给村集体4万多元的分红。”董继军说。2006年,林场建起了一所木材加工厂,加工抚育间伐的林材。到2008年3年间,林场共支付给当地村民间伐林木、加工林材的劳务费超过了36万元。
不久前,施甸县政府用大亮山林场做抵押,贷款1.7亿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其中1亿元已经支付到位。
发端于大亮山林场的植树造林热情还波及到了更广的范围:“这些年,感觉整个施甸县的植树造林热情都在上涨。”穿行在林海中,县委宣传部的同志感慨地说。我们从林业部门了解到这样一组数据:1988年施甸县的森林覆盖率为17.1%,2009年提高到了44.8%。
在担任大亮山林场义务承包人的20年间,杨善洲接受的唯一报酬是:每月70元的伙食补助,1996年,随着物价上涨,林场将补助标准提高到了100元。2009年底,保山市委、市政府为杨善洲颁发特别贡献奖,并给予一次性奖励20万元。今年5月,杨善洲将其中的10万元捐给了保山一中,6万元捐给了林场和附近的村子搞建设。
“我只是在尽一名党员的职责,只要活着,我就有义务和责任帮群众办实事。”杨善洲说,“实在干不动了,只好把林场交还给国家,但这不是说我就退休了,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是要接着帮老百姓办,共产党员的身份永不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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